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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与屈贾招清魂 陈鲁民 2023年06月28日

岁月更迭,又逢端午,只见粽子热销,龙舟竞渡,热闹之极。屈原是肯定绕不开的,但三闾大夫那些事,横竖都说几千年了,不妨另辟蹊径,兼说屈原的粉丝贾谊。

屈原是最早的诗坛巨星,影响深远,粉丝多而质高。宋玉、贾谊、司马迁、曹植、李白、杜甫、苏轼、文天祥、鲁迅、郭沫若、闻一多、钱钟书等文坛大咖,都在此列。相比较而言,把西汉贾谊排成屈原第一粉丝,当之无愧。他不仅名气很大,本事出众,有经略天下之能,且与屈原多具相同相通之处。他们虽相隔一百四十多年,但一样的才高八斗,满腹经纶,出口成章,诗赋皆有大名;一样的志向远大,家国情怀,以天下为己任;一样的愤世嫉俗,清高自恃,不与狗苟蝇营者为伍;一样的忠君爱国,义无反顾,不以个人进退荣辱为念。正因为如此,司马迁对屈原、贾谊高度敬佩且深切同情,为时空不同的二人写了一篇合传《屈原贾生列传》,后世因而把二人并称为“屈贾”。

平心而论,若从功利角度出发,两人都算不上太成功,留有不小遗憾。屈原虽尽心竭力,鞠躬尽瘁,还是没能阻止楚国的一步步衰亡,最后被秦国吞并。贾谊的精心筹划,科学设计,因受到朝中保守派的中伤阻击,改革措施多被束之高阁。但事功不成,精神长存,厚道善良的国人并没因为他们的失败而稍有轻视,反而给予高度评价,甚至把端午列为年度重要节日,世代纪念,这是很让人温暖慰藉的。

检讨起来,两人的失败原因也大致相同。这是两个高度纯粹的人,心灵像白玉一样纯洁,把国家利益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,一切都为了国家强盛,社稷安康。但他们疏忽了,许多人无法企及他们的高度,跟上他们的脚步,或者根本就没准备像他们那样去做。利益纷争和狭隘、嫉妒把一些很有能力加权力者变成极端自私的小人,如周勃、灌婴这些曾有建树的功臣,他们拼命反对贾谊,原因无他,就是贾谊的改革措施动了他们的奶酪。

在当时那种制度下,要干成一件大事,帝王信任,同僚支持,民众拥戴这三条都不可或缺。而这三条里,帝王信任最不可靠,说变就变。楚怀王本是信任屈原的,可后来听信谗言,放逐了屈原。汉文帝原本对贾谊言听计从,但受到朝中功臣帮的压力后,也不得不把并无过错的贾谊贬到长沙,如王勃所言“屈贾谊于长沙,非无圣主”。至于民众拥戴,也很难尽如人意。由于信息不畅,民间各种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,以讹传讹的道听途说,都会给想干些正事的改革者带来重创。屈原和贾谊也都因此吃亏不小。他们想进行改革,兴利除弊,富国强军,造福桑梓,却处处受制,动辄得咎。朝堂上有各怀异心的大臣,民间有不明真相的百姓,使得这两位本可以大有作为,力挽狂澜的绝世才子与时代失之交臂,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,留下千秋悲歌。

被贬长沙的贾谊,路过湘江时,不禁想起屈原的经历,感同身受,唏嘘不已,挥笔写下著名的《吊屈原赋》。他凭吊屈原,抒发自己的怨愤之情,借他人酒杯,浇自己块垒。此时此刻,他才真正理解屈原的情怀与精神,和屈原融为一体,同时也跻身屈原粉丝的排头兵位置。

唐人唐扶诗曰:“稍揖皇英颒浓泪,试与屈贾招清魂。”为那些公而忘私、国而忘家者正名;让那些才具突出、能力超众者正位;替那些饱受谗言、被泼污水者正身,是历史永不衰竭的热门话题,端午之际来谈似更有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