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棣发动的“靖难之役”,波及华北和华东,持续四年,死去军民达50多万人,朝中还进行了数次大屠杀,可谓一场浩劫。当然,朱棣由此夺了帝位。
这么一场祸国殃民的战争,朱棣却说它合理、合法,依据是朱元璋《祖训》里说的“朝无正臣,内有奸逆,必举兵诛讨,以清君侧”。朱棣说朝中出现了齐泰、黄子澄这样的奸臣,变乱祖宗法制,须加诛讨,故才举兵“靖难”,完全是正义的。但殊不知,《祖训》中还明示,诛讨须“天子密诏诸王,统领镇兵讨平之”,而且“既平之后,收兵于营”,五日之内必须离京。然而,建文帝哪有什么令其进京“诛讨”的密诏,而是他率大军直接杀到京城夺了“鸟位”,实乃货真价实的乱臣贼子,谋反大盗。朱棣的解释显然是颠倒黑白,指鹿为马;混淆是非,自说自话。
朱棣何以能这般“解释”呢?关键是他握有“解释权”。这种“解释权”的特征是:只能我说,不能你说;我可以信口雌黄,你不能质疑反驳。而“解释权”凭借的是其背后的皇权和暴力,就像朱棣令方孝孺起草即位诏书时那样,不写就诛杀九族。
由此可见,作恶干坏事的家伙,绝不会自己承认,而且还要千方百计找来“依据”为自己辩护;暴力支撑下的“解释”,大都是耍流氓——进而还可以再想,假如朱棣主导编纂一部《靖难战争》,那会是信史吗?恐怕它远没有野史、杂记甚至民间故事真实;不容置疑的“解释”肯定不是真理,而是谬论,还是其做坏事的序曲,大灾祸的前奏,百姓走向深渊的起点。朱棣宣告的奸逆也应怀疑,很可能需要反着看,正像方孝孺、铁铉等大臣,恰恰是忠于惠帝、忠于朱明社稷之铁骨铮铮、流芳千古的大忠臣。朱棣的取胜,宦官立下大功,这就为以后的重用宦官和强化特务统治开辟了通路,直至宦官干政加速明帝国的灭亡。
由朱棣的“解释权”,想到了洪秀全的“封神权”:1851年1月11日,洪秀全宣告成立太平天国,自封天王。这个天王,可不是什么“山大王”,而是统治天下的大皇帝,还是上帝派来的神。至高无上,先知先觉,英明正确,无所不能。下凡是为了拯救俗世。
洪秀全正是有了这样的“封神权”,才有了以下权力,从容而且自信:
管制百姓。1853年太平军进入南京之后,按照自己的“理论”,重构天京的社会结构和秩序。拆除并烧掉大部分精致的庙宇佛寺。另外,居民的财产被没收,缴入圣库,财产共有。除老人和病人外,所有男女必须分馆而居,男居男馆,女居女馆。不允许百姓有家庭,有夫妻,当然也不允许有夫妻生活。男女各组成集体工作队,每周都要赴新教堂做礼拜。
骄奢淫逸。天王宫建得宏伟华丽。来客经过立于大门两旁的鼓手之后,进入高广的主殿——荣光大殿,这里是天王接见大臣朝觐的地方,殿内立有数根漆雕盘龙柱。主殿内墙壁镶金,天王手指头会碰到的东西——碗筷、毛笔——大多是金制的。他的夜壶以银制成。主殿后面坐落着天王的大寝宫——真神大殿。天王纳88妃,还有大批宫女侍候。天王在此远离都城的日常活动,一如圆明园里的清朝皇帝。天王“整天待在宫里研读经文,除了后宫女子,几乎没人可以见他”。东王以下的各级官员也都妻妾成群。天王的族弟、军师洪仁玕有4个老婆,他说“如果想在太平天国朝廷里有影响力,就得和他族兄一样娶妻纳妾”,否则就是离经叛道。[参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《天国之秋》2014年11月第1版第60、160页,(美)裴士锋著,黄中宪译。下同,只注页数]
当然,这场运动也引来了马克思的“高度评价”:太平天国是“除了想改朝换代,未体认到任何职责”的“恶魔”。(306页)
从朱棣的“解释权”到洪秀全的“封神权”,显而易见,无有丝毫的政治文明,且逻辑相通,一脉相承,都是把国家推向灾难、把百姓推入火坑的独裁专制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