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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心香一瓣 时代歌者朱亦秋 王曙光 2023年11月22日

《红土岗》

今闻义乌知名画家、八十有二的朱亦秋老先生走了,甚为悲痛。与之交往的点点滴滴,以及多次采访的往事涌上心头。

朱亦秋当过中学教师、农村干部、工厂厂长、义乌文化局副局长,最终在市工商管理部门退休。他一生坎坷,爱画野山野水。在近40年的中国山水画创作中,多番提出创作理论,享誉画坛。

五年前一个春雨潇潇的午时,他在书房“洗尘楼”接受我的专访。他说,自己力倡的大野山水,涵义即为大视野、大境界、大气象。不是一些人所理解的田野、山野、村野、荒野等形而下的风景或场景,而是指形而上的精神境界。他提倡画大野山水,就是不要被流俗,被旧文人的精神束缚;不要被世俗,被商人的广告宣传束缚;不要被概念化的创作思想束缚。

朱亦秋最初的几年,基本以临摹古代传统山水画为主。后来,他一直在努力践行大野之路。他认为,这不是讲笔墨、技法问题,而是讲创作思想和创作道路问题。他创作了一批彩墨画,以《红土岗》为代表。那是全新的画法,画江南、华南地区无穷无尽的红土地,红土地上的蔗林和田园,红土地上劳作的农民。他画了一批大画,有的是巨幅山水画,如《彩雨江南》《白云泉》等。

前些年,他用纯水墨画了一批斗方山水画。画法是大写意的,打破了传统山水的笔墨技法,大胆用跳跃式的节奏、强烈的对比,还有大泼墨手法,如《大野新秋》《鸡鸣山上》等。除了山水画外,他也画了一批松柏、墨竹、枇杷及荷、油桐花等。

“人有高风,文有正气”。说一个人“不通世故”,固然不是好话,但说他“深于世故”也不是好话。与朱亦秋老师结识二三十载,不唯上、不献媚的这种“不通世故”,在他身上似乎表现得明显一些。而这一切,与他推崇的“画贵在‘四气’”,无疑是一脉相承的。

朱亦秋的文人书卷气是有目共睹的。有时他的观点锋芒毕露,让画界不少人一时接受不了。譬如,他认为,“关于所谓新浙派,这是个模糊说法。在山水画史上,古代有一个以戴进为代表的浙派。我是反对这种以地域或风格来划分画家或画作的方法的。”

2011年春,《美术》杂志主编推荐朱亦秋去见人民美术出版社胡总编,胡总编在审阅了他带去的几幅画作之后,提出为其出版“大红袍”系列大画集。朱亦秋一听,急忙站起来说:“我是业余画手,无名无位,连全国会员都不是,怎能和书画界的名家大师平起平坐?”他竟当场拒绝了胡总编的盛意。在当时,实在是一种惊世骇俗的举动。

2011年,人民美术出版社为朱亦秋出版发行了八开精装大画集,另外还出版了小画册和写生稿。北京《艺术市场》杂志2016年全年连载了他的24幅画作。

其实,朱亦秋不仅是一位画家,也是一位颇具功底的作家。一次,我对他说:“义乌拥有省美协和省作协双重会员‘头衔’的人只有两三位,你是其中之一。”他笑笑回答,“不值当不值当。”

朱亦秋出版过多部散文集,印象深刻的是《井底蛙文》(2004年著)。他自序中写道:“井蛙者,乃普通之蛙也……井底虽深,可一孔窥天;面对黑暗井壁,潜心修身为破壁;万物均在发声,井蛙有权昂首鸣鼓。”

那天,在朱亦秋的书房见得一联,上联为:“井底固寒,几许清晖养道骨”;下联为:“观天无碍,一声蛙唱动星云。”据说,这是粤北山水画家刘国玉画室之焦墨。朱亦秋认为,两人的人生遭遇相同,心路一致,故喻为知音,并洋洋洒洒一气书写出来。他吟有几首题画诗,“东池蛙声留客住,南园枇杷入画图”“竹园连夜风雨急,尽闻底层抗争声”。不忘理想,虽陷井底,仍要观天,仍要蛙唱,仍要高歌凌云。这正是画家内心真实的写照。

朱亦秋一生坎坷,少时家中几经变故。他品学兼优,却遭人歧视和压制。更让人心痛的是,他晚年丧子失孙,悲痛几死。尽管遭遇一连串的打击,他仍坚强挺立,冷然面对现实,不屈不挠,不颓不倒。

曲折的人生道路,艰难的艺术旅程,为宽阔的文化情怀所包容,矛盾而和谐地体现在朱亦秋的书画和文学创作中。几十年来,他画出了一批获得业内专家学者公认的佳作。他在各地举办了五次个人画展,有近十种大小画集出版,在国内外发表和参展的画作计两百多件,被海内外机构和个人收藏的画作也有一百七十余件。其中《红土岗》《偏远的山村》《客路绝壁下》《大野新秋》《乘骐骥以驰骋》《大笔风流自一家》《待到无求品自高》《抚摸伤痕,追寻理想》等代表作品,受到书画艺术界的广泛好评。

曾任中国美院副院长、中国美协理事的杭间先生,曾著文称赞朱亦秋画作“平和质朴又不失灵秀,品格高雅,笔法也极有传统功底。”

以时代感念、思念之情如碑长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