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藕花风动处,无数野鸥惊 2025年08月13日

农历六月雅称“荷月”,正值三伏酷暑,“凌波仙子”斜倚碧玉圆伞,任粉白嫣红的花盏竞相破暑,于炎威中独泻一脉清华。说起描写荷花的诗句,人们自然会想到西湖之荷: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”密密层层的荷叶铺展开去,一片无边无际的青翠碧绿,似与天相接。阳光下的荷花分外鲜艳娇红,绚烂多姿,为炎炎夏日增添了一抹动人的色彩。

看西湖荷花盛景,那叫一个美!在历代的古诗文中,有没有描写绣湖荷花之美的?据《永乐大典》(残卷之二千二百六十)记载:“(绣湖)有莲芡虾鱼之利,民甚赖之。濒湖居者筑亭榭,执花木。底春(对暮春的雅称)风物骀荡,盛夏芰荷(指荷花、菱叶等水生植物)敷腴(喜悦貌)。”你看,绣湖不但盛产莲、芡(芡实)、虾、鱼,物产丰饶,而且到了夏季最炎热的时段,便进入了芰荷生长最茂盛丰美的季节,风动芰荷最可人。

古绣湖之荷,名不虚传,并不亚于西湖,有“小西湖”之称。在民国二十三年(1934年)出版的《太白》第二卷上,刊有邑人童泳梅关于绣湖的美文:“绣湖静静地躺在县城西面,周围也是山,水面非常明媚,镜样地绣出了灿烂的云霞、软软的树枝、白的鹅……你莫小觑了绣湖!这湖从前也曾被称道,说是‘小西湖’。这湖中荷塘的泥,据说是从西湖里挖来的,旁侧也有桥亭塔寺的建筑,并且也曾经掉笔杆儿的文人颂吟过,不信,有《绣湖八景诗》为证。”

明邑人陈思任所写的《荷荡惊鸥》一诗,便是“绣湖八景”之一。其诗云:“藕花风动处,无数野鸥惊。漠漠浮清浪,微微点绿萍。披香狎玉羽,翻露落红英。泱漭春湖上,偏寻野老盟。”诗中的“藕花”,即指荷花。“漠漠”,形容水波之浩瀚;“微微”,指萍叶之轻盈。“狎”为拟人写法,显示鸥鸟与自然的亲近;“玉羽”,指鸥羽。“泱漭”,形容湖水浩渺。“野老”,指隐者。

此诗以“风动惊鸥”灵动瞬间为切入点:夏风忽至,荷丛摇曳,惊起栖息的鸥鸟。翅翼翻飞间,浮萍轻点,涟漪暗生。待鸥鸟掠过荷丛,羽衣既沾清露,亦染着荷香,振翅时抖落的花瓣,恰似诗人超然物外的片片心绪。在浩渺的湖面上,诗人在寻找着隐士的踪影,于纷飞的花瓣间,寄托着对林泉之乐的向往。

在写作上,诗人以灵动之笔捕捉荷塘的瞬息:惊鸥乍起、浮浪轻旋、落花点水,从“一隅惊鸥”的局部特写,渐次推展至“泱漭春湖”的辽阔全景。尾联“偏寻野老盟”点睛,将野趣盎然的物象观察,升华为对渔樵田园的精神皈依——淡泊处见生趣,野逸中得天真,恰是自然之趣与隐逸情怀的诗意共生。

芙蓉初识绣湖秋

宋时的义乌,为“婺之著邑,山环矗而邃,泉泛疏而清”;宋时的绣湖,则“平湖十里,涵碧澄苏。”作为义乌的一个重要湖泊,“绣川湖,县之巨浸,一方之所倚赖。”宋大观三年(1109年),知县徐秉哲筑堤以通往来,即柳洲造塔建寺,而湖之景益胜。绍兴十三年(1143年),知县董爟请为放生池,禁采捕,率民治湖灌田如旧。淳熙五年(1178年),县丞吴沃更霪管为斗闸,建桥其上。开禧二年(1206年)县丞胡衍、景定五年(1264年)知县林桂发,重濬治焉。

元时的绣湖,“竹山香岭峤,花岛绣湖堤”,濒湖的寺院及好事者,多建亭台,有水、有花、有竹林,因之景益胜。据《康熙义乌县志》记载:“宋、元间,好事者构亭榭、植花木,为游赏之地,凡二十四处。”勤劳的义乌人民,通过在绣湖周边修筑防护堤坝,间插桃柳,使绣湖不仅成为一大水利工程,而且拥有“莲、芡、虾、鱼”等丰富的水域资源,成为义乌的一大风景名胜,名扬大江南北。

明初邑人王袆在《义乌县去思碑》一文中则明确记载了在绣湖植莲的事:“绣湖堤废,则重筑其东堤而植莲其中,并湖之民赖其利焉。”因在湖里培植了大量的荷花,夹岸种植了许多杨柳,绣湖的美景堪称一绝。在这一方绣水中,荷叶就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,荷花则从这层层叠叠的绿伞之间冒出头来。大片大片的荷叶与荷花相连,一直延伸到天边,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无穷碧之美呢?

荷花象征高洁,“出淤泥而不染”,自古就是文人墨客笔下的宠儿。绣湖的荷花,更以其清雅之姿、高洁之品,承载着无数的诗情画意,为历代墨客骚人钟爱推崇,吟咏酬唱。其中,徐侨可谓是较早吟咏绣湖荷花的诗人之一了。

徐侨,字崇甫,南宋名臣、理学家,以清廉刚正、实心行实政著称。《宋史》称其“守官居家,清贫刻厉之操,人所难能也”。徐侨于嘉定十一年(1218年)解印归里,还乡闲居,一直甘于清贫。即便晚年辞官归隐,也一再坚辞祠禄。客来粗茶淡饭,事闲吟风弄月,恬淡宁静是其追求的。莲之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,正是他性格的写照。

在一个欲晴未晴、欲雨未雨,无日无风又无暑的日子里,徐侨与宾客一行来到湖畔,但见湖堤绕水,小桥垂虹,碧波弄影,自然天成与人工修饰相结合,独具风韵,也就来了游览的兴趣。等大家坐上游船后,又见烟笼岸山,清丽旖旎的水景、水意、水情相映成趣,同游人彼此都十分中意,却“无奈同襟欲分袂”,于是有感而发,写下了《同官三人率庆裘元量司直于湖中有诗呈诸公》一诗。

在诗题中的“同官三人”,是指徐侨与另外两位同僚;“率庆”,是一起庆贺的意思;“司直”,古代官职名,为宋代大理寺或御史台属官,负责司法监察。诗的前四句“欲晴未晴还不雨,无日无雨又无暑。烟薄微笼四岸山,空翠却向湖中聚”,介绍了当时在湖上游览时的所见所闻。此诗的后四句是对此次游览的感悟,抒发了至深情感,也是徐侨作诗一首并呈给同游诸位官员的意图所在。

徐侨在诗中这样写道:“西风着意向芙蓉,绿柳未疏花正浓。劝君慢理江头揖,更作一日来从容。”诗中的“西风”,点明了秋季,暗含萧瑟之意。“着意”,刻意、用心,赋予西风拟人化的情感。“芙蓉”,即荷花,象征高洁,承袭周敦颐《爱莲说》以莲喻人的托物手法。“绿柳未疏”,指柳叶尚未凋零,还残存着夏日的生机。“花正浓”,芙蓉盛开,绚烂依旧。“揖”,为拱手告别之态。“更作一日”,再留一日,延长对自然的享受。

诗人不但描绘了秋日里的绣湖胜景,并借景抒怀,由此表达了对自然之美的留恋及对从容告别的期许。秋风有意,轻轻吹拂着湖中的荷花,暗示自然与生命的互动。此时虽已入秋,但湖畔仍充满着生机,形成了“西风”与“花浓”的张力,更突出了秋景的短暂美好。面对即将消逝的秋景,诗人呼吁请暂留片刻,莫急于离去。他希望诸位都能以从容的态度珍惜当下,延续此刻的美好。

“荷荡惊鸥”成胜景

绣湖历经宋、元、明三代的不断修缮与营建,风景愈发秀丽。在明正统年间(1436年—1449年),时任义乌知县刘同、县丞刘杰,会同龚永吉、朱肇等乡达,于绣湖边饮酒赏玩,酒过三巡,诗兴大发。他们根据绣湖的特定地域环境、风土人情、时令特点,并结合自然物产和实际情况,将绣湖胜景归纳出了八大景色,“荷荡惊鸥”便是“绣湖八景”之一。文人有感绣湖景致之佳,竞相题咏八景,诗作颇丰。

古往今来,有无数文人墨客曾流连于“荷荡惊鸥”处,并以《荷荡惊鸥》为题,写下了诸多赞誉之诗词,让每一朵荷花都在古诗词中绽放出独特的韵味。那“荷荡”又地处绣湖何处?应是处于古绣湖东北的湖湾莲池。在《嘉庆义乌县志》的手绘县治图中,就专门画有一片“荷池”,其位置大致处于“花岛”“大安寺”与“郑公墩”三者之间的中心,也算是偏绣湖中央比较显眼的风景名胜了。

六月暑气正炽,荷池却是一番清凉世界。荷叶已不是刚出水时的嫩黄,而转为了深碧,密密地铺展开去,几乎遮蔽了整个湖面。站在“郑公墩”或大安寺塔处看向“荷池”,满眼都是生命的色彩,荷叶的绿和荷花的红交织在一起,就像大自然用最浓烈的色彩绘制的一幅画卷。偶有风来,便见绿浪翻滚,在叶底泛出青白的水光,闪烁不定。而荷叶随风飘荡的“哗哗”声起,也惊扰了正在栖息或觅食的鸥鸟。它们纷纷腾空而起,展现出惊恐而涣散的神态。

这就是明邑人朱肇笔下所写的《荷荡惊鸥》一诗所呈现的意境。他在该诗中写道:“荷华满荡吐精英,鸥鸟相依却自惊。异境幽香谁与占,不知何故不忘情。”诗中的“荷华”,即指荷花;“精英”,指荷花的清丽风姿与内在神韵。“自惊”,既可理解为鸥鸟无端受惊,又暗喻游人面对美好事物时患得患失的心态。

朱肇所写的这首《荷荡惊鸥》,是一首意境幽远的七言绝句。朱肇,字本初,曾任户部给事中、长沙府同知。诗人通过描绘荷池与鸥鸟的互动,隐喻了人间微妙的情感关系。鸥鸟本与荷花相依共存,却突然惊飞而起,这超凡脱俗的幽香之境,究竟谁能真正据为己有?鸥鸟虽惊飞却徘徊不去,如同人虽知世事无常仍难割舍的执念。

在诗人看来,眼前这一朵朵荷花就是遗落人间的绝句。绣湖的荷花开得如此茂盛,绿荷鲜嫩而清香四溢,以至于总有鸥鸟倏忽来去,在花与叶之间歇脚扎寨,在静止的画面里添些活气。荷香却是淡淡的,需静下心来才能嗅到,又在不觉间沁入肺腑。从陈思任到朱肇,这一朵朵荷花在诗意的碧波中摇曳生姿,又承载着诗人多少深情与哲思呢?

由此,也让“荷荡惊鸥”的胜景更加驰名。邑人丘观同样吟有《荷荡惊鸥》诗一首。其诗云:“藕湖风动水粼粼,惊起沙鸥聚散频。数个带波投霁岸,几双明雪点秋旻。红衣扑落香飘麝,翠盖冲翻露泻银。一段闲情无限好,安能载酒乐逡巡。”

绣湖这荷池秋景,当真是美啊!诗的首联,即以“风动水粼”为引,带出了鸥鸟惊飞的动态场景。“聚散频”三字生动摹写了鸥鸟受惊后忽聚忽散的慌乱之态。颔联中的“带波”一词,写出了鸥鸟掠水时翅膀沾水的细节;“霁”,指雨雪停止后的晴朗天气。“明雪”,比喻鸥鸟的羽翼洁白如雪;“点”,指鸥鸟远去后的微小身影;“秋旻”,指秋季的天空。在诗的颈联中,“红衣”,指的是凋落的荷瓣;“麝”,是一种外形似鹿的哺乳动物,能分泌麝香,此处以名贵的香料喻残荷的余香。“翠盖”,指翻卷着的荷叶。

再来看尾联的含蓄表达。诗中的“载酒”来自苏轼《后赤壁赋》中“携酒与鱼”的典故。苏轼在“携酒与鱼,复游于赤壁之下”时,遇有孤鹤“掠予舟而西”。至睡梦中,又梦见一“羽衣蹁跹”之道士,猜测是游赤壁时遇到的孤鹤的化身,但“开户视之,不见其处”,隐喻着“出世入世皆不可得”的迷茫。仕途受挫的苏轼本想借山水排遣愁绪,却在“悄然而悲”中未能解脱。而在此处,诗人以“携酒与鱼”之旷达,透露出在仕隐矛盾中的苦闷,暗含有归隐之思。“逡巡”,暗指徘徊不定的仕途心态。

此诗以风动惊鸥、荷香扑面的动态画面,展现了自然之趣及诗人的闲适之情。诗人来到绣湖,见荷花在湖中亭亭玉立,宛似万千佳人,这是何等生动的画卷!在微风的吹拂下,荷叶轻轻摆动,湖面波光粼粼,受到惊吓的鸥鸟忽聚忽散,在水面掠起了层层水花。近处的几只鸥鸟扑闪着翅膀,在水面滑翔了一阵后,便飞到湖岸去了;远处的几只呢,则是“扑棱棱”飞远了,鸥鸟的白羽与蓝天融为一体,最后缩成了一个个小点。风过之处,那些飘落的荷瓣,送来了缕缕清香;那荷叶上的露珠,则随着荷叶的颤动,如银链般“滴溜溜”倾泻湖中。这心情,可别提有多惬意闲适了!但我又何时能像苏轼那样,“携酒与鱼”而游,放下这徘徊不定的仕途心态呢?

“荷荡惊鸥”,既碎了画里烟波,也惊破了诗人半生的宦梦。

一池荷花十里香

碧波荡漾的绣湖,“周回九里,溉田甚广”,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于古城中。绣湖之荷,令人青睐,它们或隐喻高洁的品格,或寄托对时光的感慨,或象征爱情的美好,以独有的魅力吸引着世人的目光。有多少文人墨客来到绣湖之滨,或把酒临风,或挥毫泼墨,将心中的豪情与感慨化作了一首首佳作,流传至今。

元末明初理学大儒和诗人金涓曾多次游览绣湖,他在《绣湖重游》一诗中也提到了绣湖荷池中的荷花。其诗云:“绣湖八月景堪题,士女扁舟尾尾齐。白水青山图画里,淡烟疏雨夕阳西。芙蓉濯濯斜临岸,杨柳依依密护堤。满眼波涛终古事,华川望断意都迷。”

在金涓的笔下,八月的绣湖美景是多么让人陶醉,就像一幅灵动的水墨长卷!青年男女乘坐轻便的小船,在湖面上悠然地前行,首尾相连。清澈的湖水与翠绿的青山相互映衬,万顷柔波揉碎了天光云影。静静地看着夕阳西下,湖面被笼罩在了一层朦胧的烟雨中。临岸尽是一片盛开的荷花,摇曳生姿,散发出淡淡的清香,也为绣湖增添了一抹明净亮丽的风采。堤岸有垂柳轻拂,显得格外缠绵。这水波荡漾的绣湖在经过整治后,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洪水泛滥了。凝视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,思绪也渐渐飘远,心中不禁涌起一种岁月蹉跎的感觉。

金涓在八月重游绣湖,此时湖面还有荷花竞相开放,可见绣湖的荷池胜景是怎样的一种接天映日、碧浪连穹,明艳动人!原是大自然的慷慨馈赠,偏又美得像个温柔的陷阱,眼睛也会酿出蜜来,让人不思归路。王袆,字子充,号华川,对绣湖之荷有同样的偏爱。

王袆博览群书,曾建书舍于绣湖之滨,学者尊之为“华川先生”。他与宋濂师出同门,都师事黄溍。明洪武初,诏与宋濂为总裁,与修元史。宋濂写有《华川书舍记》为之介绍:“华川书舍者,乌伤王君子充学文之所也。乌伤有大泽曰‘华川’,唐武德间尝置华川县,不久而县废,今之所谓‘绣湖’者,即其地也。子充之居,直湖之阴,犹系之以旧名,志乎古也。”

生活在绣湖之畔的王袆,对绣湖之景自是耳熟能详,也经常被绣湖上的荷池所陶醉。他写有《春日绣湖与德元同行》诗二首。其一云:“十里华川上,年来足胜游。雨花林下寺,风柳驿边楼。漠漠芙蓉浦,依依杜若洲。平生身外事,未许付浮鸥。”

其中,“漠漠芙蓉浦”所描述的不就是春日绣湖的荷池胜景吗?“浦”指水滨,“芙蓉浦”,即指长满荷花的水滨。“漠漠”,形容广阔迷蒙的样子,隐含一种朦胧、疏淡的氛围,这里描绘芙蓉浦在烟雾朦胧中绵延的景象。“芙蓉”与“杜若”均为《楚辞》中常用的意象,暗含对清雅高洁人格的追求,使诗句超越单纯的写景,升华为对人生境界的哲思。此诗句对仗工整,并巧用古典诗词常见的意象组合,强化了画面的芳洁与古典意蕴。而从“漠漠”一词中也可以感受到,古绣湖的荷池胜景可谓是绵延无边,给读者展现了令人回味的艺术境地。

明代是绣湖的高光时刻,成为文人墨客的游览胜地,在湖畔有亭台楼阁点缀,湖上画舫游船往来,呈现出“烟波浩渺,渔歌互答”的江南水乡景致。但到了明末清初,由于受兵燹之祸,部分建筑焚毁,加上绣湖一度淤塞,渔耕衰退,令湖山失色,“绣湖八景”余有五景。不过,在明末义乌知县熊人霖所写的《绣津桥》一诗中,其首句依然写有“十里湖香接芰荷”的绣湖胜景。绵延十里的荷花啊,一眼望去可谓是满眼的青翠,这是何等壮观的景象!荷花在微风中摇曳,清香随波荡漾,仿佛一个梦幻的世界。

至民国时期,绣湖面积已经缩至九分之一,在绣湖东、北两堤始建中山公园,辟有荷塘、竹径,并建有桥亭等建筑。时至今日,随着对城市化与生态平衡的重新探索,在绣湖之滨还能重现“荷池烟波、莲叶接天”的胜景吗?

全媒体记者 龚献明 文/摄